一首《虞美人》写尽蒋捷一生,一句悲欢离合总无情,无比沉痛
蒋捷(1245~1301)《虞美人·听雨》: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──选自《竹山词》
In my youth,I listened to the rain from inside the brothel;In the dim light of the red candle,the bed curtain.In my prime,I listened to the rain from a passenger boat;The river was wide and clouds low,Stray wild geese howling,in the west wind.Now,I listen to the rain from inside the monastery;My hair already covered in white!Always cruel are life’s moments of sadness, joy, separation, and union;So just allow the drops of rain to tap on the steps, until dawn breaks.—— from Zhushan Ci;English translation: Tong - Xiaoxi
“下雨”,多么寻常的气象,然而看在部分人眼中,却凝炼着此生的哀愁,浸润淅沥雨中的究竟是窗外之景,抑或内心愁绪?作者即是历经宋元改易的蒋捷,藉由少年、壮年、老年等不同时期的“听雨”感悟,寄托蒙古灭宋后,被迫多次迁徙,承受国破家亡之苦的身世之悲,词简意深,凸显词人一生的经历与真实写照。
此阙作品采取特定视角,以“听雨”为媒介,贯穿词人几十年曲折且漫长的生命历程,今昔对比,更显惆怅。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”,“昏”字表现迷离飘渺之感,隐约回忆少年时听雨情怀浪漫而多情,满腔豪情皆化作绕指柔,罗帐轻暖、红烛笙歌,象征年少美梦。
话锋一转“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”客舟听雨,山长水阔不知处,远方离群大雁于辽阔江面悲鸣着,犹如羁旅漂泊的词人,历经沧桑,在无止尽的功名路上摸索着。风萧雨绵,仅剩自己在天地间踽踽独行,无奈江雨之急,无限旅恨,万般离愁皆包孕于秋风之中。
下片以今昔对比强调“此刻”心境。“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”眼前一白发老翁独伫僧庐下听夜雨,回望一生,功名未立却已白发斑斓。年华老逝,两鬓星白的老翁,早已看尽人生百态,一路走来跌撞多舛,最终江山易主,孑然一身。
少年的得意与壮年的离愁,都如风雨已然远离,此时仅剩下“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”的感慨了。词中的“一任”点出词人无奈,面对眼前雨声他无法命其停止,正如以他的微小的力量,欲平时局之乱犹如蚍蜉撼树,丝毫不可动摇。
于是耳中虽听见不停的“点滴”,不平静的心仍然毫无作为,只能任由他去,冷冽的风雨只是令他看破荣辱盛衰而已,再也不能有更多寂寥了!
人生的过程犹如白驹过隙,谁也无法令其暂缓,甚至为谁停止。正如蒋捷最后感叹:“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”“悲欢离合”四字道尽了词人的人生际遇,是词中“少年”、“壮年”、“老年”的概括。“无情”二字,或许指着不留情的“际遇”,也暗指不留情的“时间”。
“点滴”二字隐含着“雨”的动态,然而雨水点滴到天明,是否也正代表着词人“失眠”至天亮?雨水不可挽留,一如时间不可回溯,只能由着它去,最终也只留下“无情”了。
他不用故事,用诗,充满感情,读者几乎忘记思考。少年,享乐,中年,奋斗,老年,豁达,各有收获。或者少年,家宅,青年,旅社,中年,湖海,老年,星月,也各有收获。只要不是太愚昧,终究能把管子,绳子,柱子,扇子,还有一面墙,像拼积木一样拼出一头象来。
其千古绝唱《虞美人》以“层递”修辞格参透妄生三境。以“听雨”跨越生命经纬,参悟境遇变伏。首先,少年听雨只是生命的迷离映衬,在红楼烛影中纵情,在诗酒叠唱中沉欢,顾盼炜如,浮夸自赏。莫知春意阑珊,韶光不耐,此晌凭栏贪欢,日后关山难度。
从红尘浓欲,到心波不起,这是时空提供的契机。人世间,所有成长过程,几乎不可能有重复的场景,能够在每个阶段尽情地用心领略当下的经验,那,应也足够了。
古人有四喜:“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,久旱逢甘霖,他乡遇故知。”作为今人,当我倾听雨声,忘记了自己还在夜里赶稿,亦忘却了心中的空虚与孤独。雨声让我听得感动,感谢天地,让我闻到雨水的气味,少年的我亦似乎体会到人生的景况,于是提笔写下这一刻的感受。
樱桃进士蒋捷人生中的三场雨!
蒋捷在南宋的词坛上,算得上是一个独行客,一个孤独的漂泊的旅人。他的词的风格,介于豪放派与婉约派之间,既有豪放派的深沉愤慨,又有婉约派的深情缠绵,在这个中间,蒋捷的词呈现出一种清丽雅致的特点。
任何一个人总是要生活在一个时代。也就是说,谁也离不开时代的裹挟。蒋捷身处在南宋灭亡之际,作为一个汉族的传统文人,家国的情怀似乎比较其他的人更为深刻一点。所以我们看南宋的词,呈现出两个极端。一种是愤慨的悲哀的呼唤,希望王师北定中原日,能够直捣黄龙,收复失地。像岳飞、李纲、辛弃疾、刘过、陆游等,但是南宋偏安于杭州,丝毫没有进取之心,所以又大部分爱国词人们,又产生了一种怀才不遇的消沉。
第二种完全不同的风格,就是高度艺术化的、审美化的山水隐逸词。词人们眼见着希望破灭,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春夏与冬秋,过着艺术化的隐逸生活。比如姜夔、吴文英等。而蒋捷的词,这两个方面都有,其实也是体现了他的绝望的心态。
蒋捷是江南人,他们家是无锡的大族。蒋捷也曾经中过进士,但是刚刚考上,南宋就灭亡了,变成了元朝了。蒋捷带着自己对故国的怀念,在兵火连接的时代,流浪于江南一代,一个人孤苦伶仃,隐居终老。在元朝建立之后,统治者也曾经找到蒋捷,希望他能出来做官,但是被有着强烈的故国和民族情结的蒋捷言辞拒绝了,最终作了像伯夷叔齐那样的隐士。
雨,在古典诗词中,总是带着忧郁的、悲哀的情绪出现的。其实并非是雨悲哀,而是人的心情。杜甫在高兴的时候,就写“夜雨剪春韭”,也写过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等。
但大部分词人,在写雨的时候,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,就像我们在青春期的雨季,总有莫名其妙的惆怅一样。比如李清照的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,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?”比如 李重元的“欲黄昏,雨打梨花深闭门。”比如李后主的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”等,无一不是悲伤的情绪。
但是无论是李清照李后主,还是李重元,他们笔下的雨,都没有蒋捷的雨那样的深沉,那样的牵动人心。因为他们的雨是一时一刻的雨,是一个片段,是一个愁肠萦绕的片段,而蒋捷的雨,却是他的一生的永远的记忆。他把自己的一生 ,都凝集在一场雨中。从而让这一场雨,穿越了时空,有了更深刻的哲学意义。
《虞美人》: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
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
这么美的词,我觉得如果翻译成现代文的话,那就失去了词的味道了。我们干脆就不翻译了吧。
这首词,蒋捷写的是听雨,但是他别出心裁地选择了三个阶段的人生场景,从人生的不同阶段听雨的不同感悟,来完整地折射自己的人生。
这是蒋捷的听雨的感受,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一个人,听雨的感受呢?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当我们还是少年的时候,总是对人生和未来充满幻想。年轻时代的梦都是粉红色的。我们曾经是白马少年,我们曾经都是五陵年少,裘马轻狂,这时候听雨,充满了青春的萌动和暧昧的的味道。红烛,罗帐,或许还有红粉佳人,纤纤玉手。
此时的雨,也有了青春的荷尔蒙的味道。这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代。这时候听雨,写雨,大概就是为了所谓的文艺吧。这时候我们对雨的感知,也许只有浪漫。
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人到中年万事休。从少年到中年,时光一下子就把我们引入落魄的油腻的中年。在蒋捷的时代,他的中年基本上是流浪漂泊中度过的。当他像杜甫一样,“飘飘何所似,天地一沙鸥”的时候,当他一叶孤舟漂泊在江湖之上的时候,听到的雨声,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少年时代了。蒋捷说自己在异国他乡的小船上,看蒙蒙细雨,茫茫江面,水天一线,西风中,一只失群的孤雁阵阵哀鸣。
好玩的国学想请读者朋友们注意,在南宋词中,有很多是写大雁的。蒋捷的这首词虽然不是专门写大雁,但也算是写大雁的名篇了。词人们为什么喜欢写大雁,第一大雁是坚贞的动物,它有坚定的故园之思,第二大雁长期处于漂泊之中,第三大雁是群居动物,一旦离开了群体,他的叫声相当悲惨凄厉。所以,蒋捷说自己在西风中,在细雨中,其实自己就是一只离群的大雁。这是中年时候听雨的感受,没有红烛,没有了罗帐,没有了佳人,只有孤独落寞的心境。
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人到暮年的时候,在哪里听雨呢?蒋捷说自己在寺院里,也许不是寺院,只是一个简陋的僧庐而已。自己早已经远离红尘,早已经没了机心,一切都归于平静了
。这个时候,蒋捷说,自己听到暮年的雨声,看着自己的鬓上的点点白发。觉得时光仿佛带走了一切。这个时候,已经没有了欣喜,没有了悲哀,似乎达到了庄子所说的喜怒哀乐不入于心的境界。所以蒋捷说,所谓的悲欢离合已经不放在心里了,达到了无情无心的境界,因此,门外的雨,与我何关呢?它可以在阶前点点滴滴直到天明啦!
年少时的裘马轻狂,中年时的落魄凄凉,暮年时的不动于心,通过三个阶段的听雨,道尽了一生。这何尝不是我们的一生,我们的未来?